2019年4月12日 星期五

雜文|〈憤怒與鄙夷的2019. 04. 11~2019. 04. 12〉

「你寫這種東西都不會覺得丟臉嗎?」
男人轟然將整疊紙砸在了書桌上,青筋怒張的手背俯衝,撞擊了個震天嘎響。
工作室中,幾乎所有的頭顱都同時改變了它們的仰角;自層巒疊嶂的書架之後、傾頹危危的卷宗之間,還有薄弱金光穿透的窗櫺之下。
沒有任何一張嘴巴先行定調,但每一雙耳朵都親聞了方才的核彈爆炸,每一股思緒都在飛快地旋轉。
「可笑、噁心、愚蠢至極!」隨著每一段咒罵,男人的拳頭一次次落在了那些滿佈皺褶的文稿。文稿對面呆若木雞的年輕人試圖擠出僵硬的笑容;是為了緩和情緒吧?這個世代的人們都是這麼說的;但他失敗了,孤單勾起的嘴角扭曲成了一幅狀似輕視的嘴臉。
男人居高臨下地趴伏在書桌上,沉重的吐息燒灼著呼吸;兩人的視線對上。一邊是空洞的光線,一邊則反射出憤怒與鄙夷的情緒。
每一股思緒決定了他們的論調,彼此驚人地吻合;無論是來自厚重的粗框眼鏡、典雅的金框眼鏡、潮流的鴨舌帽乃至精心打理的髮絲後方。正如世上所有愛好和平的美滿國家,一致決定先將門前的積雪掃除(某人還真的順手抄起了雞毛撢子);他們會有所行動的,沒錯,但大部分都不是什麼有意義的舉動;虛應一應故事。
每一雙眼睛都笑了,呼應著嘴角各自的不安分;高度發展的個體保持沉默,但他們擅於在面具的掩護下保持沉默。打個比方來說,也許在今天晚餐後,就會有人手持一杯廉價的即溶咖啡前去安慰那名年輕人,再配上幾句客套話:「明天會更好。」「見怪不怪。」「你知道其實大家在心裡都……自從……」
隨機排列的組合卻高度重複,無論由誰來執行這善意外交,都像是跟隨著潛流程進行。正常來說,工作室沒有任何一個人膽敢與那名男人對著幹,但假使有天發生意外……某人鼓起勇氣,以旋風的速度在心生畏懼的內賊出現前達成共識、劃清敵我陣線。
回到書桌前,遲鈍的年輕人終被對方的視線刺痛,本能地閃避後,才緩緩低下頭。
男人解開襯衫領口的扣子,上臂袖口仍緊繃無比,他清了清喉嚨,嗓音冷淡:「最後一次提醒,你最好搞清楚自己在做些什麼。我負責審視你所撰寫之物,但不代表我是你的小學國文老師,要逐字逐稿修正一個個可悲的錯別字,還有近乎低能的標點符號誤植。」男人從整疊紙中抽出幾張文稿,發抖的雙手猛力將其撕扯開來,「我就不信你看得懂自己在寫什麼,文意狗屁不通,翻譯胡扯亂蓋;再讓我遇到一次,再讓我遇到一次……」男人深呼吸,語調又激動了起來,「你就成功證明了自己是個無用的廢物!只會躲藏在他人的陰影之下,操著苟且偷生之事!屆時……屆時我會把你趕回真正屬於你的地方,一個專屬於垃圾的快樂天堂!」
男人一把抓起文稿,衝著年輕人的臉龐扔去,隨後奪門而出。氣流紛亂,幾無一張薄紙觸及目標。
工作室的木門關上時,混雜著訕笑的言語清晰地穿透了材質,在無燈火的走廊上迴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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