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9年7月30日 星期二

雜文|這麼說吧,我正好抽空讀完了一本書。

幾分鐘前,我讀完了加布列.賈西亞.馬奎斯的《百年孤寂》。

六年前因歷史教育的因緣際會而扎根在神經田野中的魔幻寫實形象,搭配「主義」的外觀,將死記硬背而記憶猶新的碩果嚥入喉中;時光的消化液分解了它的外皮與層疊的果肉,留下沉默的種子鑲嵌於腸壁,等待浸淫的思想滋潤萌芽。

一年前同樣的酷暑,購入新譯平裝版的我與限量精裝版封面的翡翠萬花筒擦身而過;然而,白色書面上的一縷紫煙也別有一番風味;「風將會摧毀這座鏡子之城」,半年前我對紫煙的理解是無差別的瘟疫屠戮,上個月它又被網路惡搞為不知恥的象徵;但又有何不可呢?就這麼作為馬康多傾頹、崩塌後,能在人類記憶裡掀起的最後一股煙塵。

一個小時前,我很慶幸自己在第十九節的開頭注意到一個錯字。否則,此時此刻的我會跪在書桌前,敬畏地瞻仰著彷彿來自異界的書。不像出自人手,而是由天外的幽魂在交錯的時空裡積累的見聞,最終由走火入魔者筆墨轉述。

對於《百年孤寂》,我不會寫書評。事實上,我本人是反對書評的(確切以「點評介紹」稱之會更為恰當),但對於作品的褒貶,乃至一語感悟、一聲讚嘆則不在此限。

影評方面又是一個非常有趣的狀況,當我察覺到自己對兩方看法迥異時,不禁暗自猜想這與各自的載體是否有所關聯。未來的我會寫影評,只不過這和甫步出影院時,與同行友人的熱切交談有著天壤之別;換言之,要再以文字記載,需要相當量的衝勁,或使我念念不忘的迴響。同時間,我亦派給了自己一份課題,倘若未來與當下寄望契合,那在發佈影評的同時,需附上一首電影配樂的古典吉他演奏曲。我相信這會呼應我對電影體裁的想法。

《魔戒》則是上述一切規則的唯一例外。因為我鮮少(是的,《哈利波特》也是這鮮少族類的其一)先接觸電影,才「回過頭」看小說;它也令我首次難以將兩者分開(再次鞭屍,要將《哈比人》的小說與電影分開倒是輕而易舉)。

我喜歡電影像一場大戲,隔空望著靈魂的姿態與顏色。對於小說,則是用咀嚼的,嚐出靈魂的味道。我總是在想,電影的表現手法要怎麼和觀眾再拉近距離,我荒唐而趣味的答案是增添嗅覺感受。如此一來,饗宴的進程將使人飢腸轆轆,愛侶的糾纏變得腥臭無比;是會嚇跑一票人沒錯,但留下來的人便省了一張雲霄飛車的遊樂園門票。小說相比之下少了許多層面的感受。沒有巨幕、沒有震耳欲聾的音響、沒有一張要價五百,讓暑期瘋狂敗家的我望而卻步的《駭客任務》西門國賓D-BOX電影票。

實體書派的我會很享受指腹輕撫過紙面的酥脆和乾爽;以及愈放愈陳,甚至能孳生生命的書香。但那都不是與故事本體緊密結合的部分。確切傳達到我們五感中的,只有光線反射出的墨水色差;蒼白大地上的扭曲圖騰。既然如此,那麼用視覺進行直觀的分門別類便是十分顯著的不適。對此我會說,小說是心覺!因此才能在吞嚥的過程中品味出靈魂的差異。這麼一來,我的認知終將與行為一致;如同人們一再重蹈著天書上的秘辛。

妄圖以一篇文章便轉運他人的靈魂,是一種多麼清挑的奢望。